2010年11月23日 星期二

令中國人揚眉吐氣

2010年10月14日

令中國人揚眉吐氣

五、
夏威夷警探鄭阿平的事跡,啟發了畢格斯在他的偵探小說中加入華探陳查禮這 個角色,事實證明極為成功,六本「陳查禮探案」均為暢銷書且被譯為多國語言—包括由我國偵探小說大名家程小青(把福爾摩斯偵探小說介紹給中國讀者,同時為 霍桑偵探小說作者)翻譯的中文(不知什麼緣故,內地群眾出版社九九年出版的《陳查理探案集》,收三小說,但譯者另有其人);改編為電影後,更大受歡迎,霍 士電影便憑這系列電影,輕易度過三十年代大蕭條期的經濟難關,而畢格斯亦因之發了小財,可惜他去世時只有四十九歲,陳查禮電影只拍了四部,這意味他種了樹 供後人乘涼;但演活了陳查禮的奧蘭得益匪淺,以其每部片酬高達四萬美元(約為整部電影二十萬製作費五分之一),這在當年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奧蘭多才 多藝,曾把瑞典名家小說譯為英文,後因飾演這名「華探」而成名,他亦陳查禮「上身」,不僅學習中文、書法(筆者無法找到他這方面造詣的記載),還到中國旅 行(當年似乎尚無「隨片登台」的宣傳伎倆),他於一九三六年三月二十二日抵達上海時,真是萬人空巷,爭睹這位在國際上恢復中國人名譽的「華探」的風采。陳 查禮令中國人揚眉吐氣,中國人對奧蘭曾扮演醜化中國人的傅滿洲一事已忘了一乾二淨—一九三二年,當傅滿洲電影《上海快車》(《Shanghai Express》,女主角為大名鼎鼎的Marlene Dietrich和著名的華裔大明星黃柳霜※)在上海上映時,不但影片因群眾上街反對而迅速「落畫」(被禁),扮演傅滿洲的奧蘭亦成為過街老鼠;可是,大 約四年後《上海血案》(《Charlie Chan in Shanghai》)於民國二十五年八月八日在融光大戲院公映時,上海觀眾已原諒奧蘭過去的「所作所為」,因為「華探」陳查禮令中國人在世人面前站起來 了,看當時這齣電影的海報上的宣傳句子︰「中國大偵探陳查禮匆匆來滬破獲國際私運機構」,便知國人的觀感,而愛屋及烏,奧蘭亦大受歡迎。據黃運特的考證, 魯迅和許廣平均是「陳查禮電影迷」(第二十六章注九),對奧蘭的演技尤為欣賞。與銀幕上的陳查禮煙酒不沾唇不同,奧蘭嗜酒、煙不離唇,惟三杯落肚,扮演中 國人活龍活現,尤其酒後使他語調緩慢,更像這名英語不大靈光的「華探」;飲酒有助提高演技,令奧蘭有放膽大飲的藉口,結果導演要為他請「護士」,以監督他 不會酩酊大醉……。酗酒和吸煙最後奪去奧蘭的性命(可能死於肺癌),晚年他與美國妻子離婚,回瑞典,與艷星嘉寶(Greta Garbo)過從甚密,但只過了三四個月便病逝,得年五十八歲!
和鄭阿平一生未離開夏威夷不同,陳查禮曾在倫敦、巴黎、埃及和上海辦案,各 地風光名勝「入畫」,大增上座率;而陳查禮的對頭人及助手,有不少是當時得令的明星特別是女明星,令觀眾起哄……。《陳查禮在埃及》的女主角,當時叫烈 打.肯仙奴(Rita Cansino),便是後來改藝名紅透半邊天的艷星烈打.希和芙(Rita Hayworth)!
陳查禮探案和鄭阿 平的經歷雖然兩不相干,但畢格斯對這位令他產生寫「華探」靈感的夏威夷「雜差」(粵語,便衣偵探)甚有好感,曾於夏威夷與鄭阿平相聚(鄭的姪子當翻譯,可 見鄭阿平的英語水平甚低不能談問題),《陳查禮傳奇》中對此有具體而微的描述,從所附鄭阿平(胸前掛滿勳章)的相片,與電影中陳查禮的扮相簡直判若兩人; 對於他們的相會,《檀香山星報》圖文並茂報道(標題︰〈作家與活生生的華探相逢〉)。不過,鄭阿平造就了畢格斯名成利就,可他一點經濟利益亦未能分享。不 知是為了宣傳還是其他緣故,畢格斯曾以五百美元為酬,邀請鄭阿平在陳查禮電影中亮相,為鄭所拒;但鄭對此系列電影甚為欣賞,不錯過每齣在夏威夷上演的「陳 查禮探案」;當電影在夏威夷拍攝時,他天天到片場「探班」,與奧蘭合照,而且非常投入,在一場戲中有人提議陳查禮設法找部「測謊機」才不致為疑犯所欺時, 鄭阿平笑說︰「測謊機,我家有一部,內子便是」,令在場者開懷大笑。
六、
畢格斯塑造陳查禮這名滑稽可笑卻又知禮、溫文且不失 機智幽默常常「爆肚」(臨時編「台詞」)的「華探」,固然是美國對華「仁慈期」的產物,亦與三十年代美日關係日趨緊張而美中關係則日益密切有關;美國大量 拍製陳查禮電影的同時,停拍日本偵探「原先生」(Mr. Moto)的系列電影。誰說電影與政治無關?
不過,陳查禮小說及電影受市場歡迎, 根本問題是畢格斯及他去世後電影公司聘請的編劇麥當勞(P. MacDonal)生花妙筆的功勞;他們以生動的文筆及具中國特色的生活細節,塑造了一名謙卑、守法、沉着、機敏、認同美國價值觀、效忠美國社會而又以類 似「子曰」不合英文文法的格言(Pseudo-confucian aphorisms),說出一些看似無稽惹笑實則飽含哲理的「金石良言」,而這些帶有喜劇成分的子曰式格言,成為破案後諧謔式收場的「招牌」,令觀眾帶着 愉悅的心情離場!正因為它們為觀眾受落,不少還成為流行的時髦詞彙,美國通俗小說作家侯活.柏林於一九六八年,配合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主辦的《陳查禮電影 節》,寫了一本《陳查禮嘉言集》(《Charlie Chan's Words of Wisdom》),市場反應不錯;二○○○年他再編《陳查禮電影百科全書》(H. M. Berlin:《The Charlie Chan Film Encyclopedia》,McFarland;筆者手上的一冊是二○○五年的「再刷本」),不僅把陳查禮六書主要人物加四十七部電影裏的演員、編劇等 工作人員清楚列出,還收了所有出自陳查禮之口的精句警言(Chan's Proverbs),而這些「諺語」的精華,黃運特把之歸納為「陳查禮特色」(Charlie Chanism),「陳查禮語言特色」),附於《陳查禮傳奇》書後,其中不乏現在看來仍清新可喜且令人發噱的句子,如「給做錯事的人以忠告,有如給死人吃 藥」(Advice after mistake is like medicine after deadman's funeral)、「黑夜中的貓皆為黑色」、「猜測十分廉宜但估錯代價昂貴」(guessing is cheap but wrong guess expensive)、「不癢的人很少搔痕」(Man seldom scratches where he does not itch)、「心胸如降落傘要打開才有用」、「殺人如食炸薯片,一吃便停不了口」(Murder like potato chip-cannot stop at just one)、「樂觀者看見炸甜餅,悲觀者看到的是一個圓洞」(Optimist only sees doughnut, pessimist sees hole),還有(經濟學家請注意)「理論有如令眼鏡糊塗不清的霧氣」(Theory like mist on eyeglasses-obscures facts)!
在緊張懸疑很多時是生死搏鬥過程中出現這類令人開懷的子曰式雋語,是已有近百年歷史的「陳查禮探案」至今仍有市場的一項不可忽視的原因。
樹立中國人正面形象的華探陳查理.三之三
※ 黃柳霜(Wong Liu Tsong, 1905-1961)為香港移民三藩市唐人街洗衣店老闆之女,黃運特指出G. R. Gao Hodges二○○四年在紐約麥美倫出版的書《Anna May Wong: From Laundryman's daughter to Hollywood Legend》引述幾句即興「歌詞」(料在慶生會之類的場合唱出):「I'm Anna Wong, I Come from Old Hong Kong, But now I'm a Hollywood Star.」這麼說來,安娜.黃柳霜應為第一代在荷里活成大名的香港明星!黃柳霜比奧蘭先約一個月遊上海,兩人後來遇於香港,黃請他吃了一頓廣州點心(頁 二五六),可惜未記吃了什麼亦無食肆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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